The last thing I can do for my dearest, beloved father
with my heart
with my love
跪唸祭文
我的父親郭金章
遊子篇
民國三十七年農曆一月十六日
一個福建莆田 家境貧寒 的少年
要渡海到臺灣唸書
臨走前媽媽倚門喊著說: 要回來過元宵節喔!
誰知道 第二年起
烽火隔絕了兩岸
連書信也無法 飛越 穿透
政治的殘忍
元宵節成為爸爸沉默的夢魘
民國七十一年
五十四歲 擔任北峰國小校長的爸爸
輾轉收到第一封家書
獲知父母 大哥 均已過世
那是第一次我看到爸爸嚎啕大哭
民國七十九年
六十二歲的爸爸在農曆除夕第一次返鄉
已經當祖父的他 帶著他的悲 他的哀
面對村人的歡迎
只是
那思念已經是無可療癒的傷口
我常聽到爸爸睡夢中沉痛的嘶喊
兩個月前爸爸的失智症急速惡化
他每天在家中一直嚷著要回家
每天忙著打包行李 打包家具
我在一陣錯愕後 恍然大悟
原來
他的家是指母親倚門盼望的家
是元宵節該回的家
爸爸 我會帶著您部份的骨灰回家
讓您也在 您為爺爺奶奶修砌的墓中安眠
他們也都還等著您呢!
校長篇
由老師 教導主任 到校長
四十年的每一個日子
我看到的是一個默默為教育奉獻的校工
以含蓄委婉的態度期許老師學生們
我常說他們可能都聽不懂您的教誨
以勤勞的行動修護校園以身作則
外賓都誤認您是油漆工或園丁
以 不阿諛諂媚的正直 面對外務
不逢迎督學們及地方權貴們
在一個以浮誇取勝的社會環境下
您仍然堅持中國文人的氣度與節操
需要多大的耐力與勇氣
爸爸 我尊敬您這樣的精神 毅力與堅持
所以我也效法您
作一個仰不愧於天 俯不怍於地的傻子
大智若愚
當您在加護病房的頭兩天
沒有人喚得醒您
第三天有位護士問我您是做甚麼的
她一叫您 校長 您竟然立刻睜開眼睛
因此從8/26 到9/7所有的醫生護士都稱呼您校長
我知道您以從事教育為職志 引以為傲
您常感歎為甚麼我的學生和我這麼親近 而你的學生沒有
爸爸
因為您是校長
校長是讓人尊敬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啊
父親篇
也許因為我太像您 所以我們很少閒談家常與談論別人
我們都是討論嚴肅的話題 互相教育對方
對弟弟您較嚴格 您說 因為他是男孩
妹妹是您的最愛 因為她是老么體弱 可以撒嬌
您這是因材施教
您在外是校長 在家卻是大廚兼管家
媽媽不曾煮過飯 因為您說她的手是彈鋼琴的手 她教學已經太辛苦
您教我作飯時 只告訴我 一. 洗乾淨，
二. 煮熟
至高無上的原則 如太極 一揮即成
爸爸 謝謝您 這樣地愛我們三個孩子一生
到生命的最後 您依然用行動教示我們人生要有計劃 不要麻煩別人
多年來您準備好所有的身後事宜 還一直催促我把您的訃文先寫好
爸爸 我不是不寫 我是不願意寫
希望我永遠不用寫
昨天我終於完成它 用您自己的文章 所以您一定滿意
能不能不要謙虛
就這一次
6/25 打電話時您叫我快回來 您要走了 我知道您累了 但我還是捨不得
我告訴您我只有8/24 到9/9 有空
您等我8/23上了飛機 您知道我要回來了 進了台大醫院
由家護病房到普通病房到安寧病房
許多貴人相助之下 您9/7在睡夢中安祥地走了
您竟然可以這樣用自己的生命來展示愛和意志的力量
也讓我陪著您走到人生的最後一分鐘
我們還會相聚的
I love you
